什么时候混出头

一个绝望的文盲

【典芬】Merry Christmas Mr. Oxenstierna

*大篇幅回忆杀

*逻辑混乱注意

*强行点题+略微矫情


提诺原先是懒床惯了的,但自从和贝瓦尔德住在一块后,便养起了早起的习惯。如今更是提早:他刚睁眼时才五点,在极北之地,天未吐出半点亮色。

他抬手搓搓眼,迷迷糊糊地裹紧被子,不由得心生暖意。提诺晚上睡觉会踢被子,这是贝瓦尔德告诉他的。当时他红着脸不承认,贝瓦尔德倒不在意,只是一边叠被子一边说,踢被子也没关系,反正每晚自己都会帮他重新盖好,冻不着。

提诺瞥见旁边空荡荡的枕头,微微鼓了鼓嘴:“又比他晚起了,真泄气。”

他起身,拿过床头柜的黑框眼镜,仔仔细细地用布擦拭。镜片上染了一些雾气,眼睛的主人总是忘记打理他们。

小心翼翼地将眼镜放在显眼处,提诺将被子规规整整地叠好,换上他平日常穿的蓝色外套便要出门。脚迈出房门前他回头,瞥见台历上用红色马克笔圈出的日期,微微一笑:

“今晚是平安夜呢。”

 

 二

提诺下楼看见餐桌上的馅饼不禁一愣。

他拿起来,馅饼还散发着温热的香气。轻咬一口,除却饼皮自然的麦香、白鳟鱼松软香甜的肉质便弹跳于齿间。

他慢慢地嚼,慢慢地吞,低头笑道:“真是越来越知道疼人了。做得越来越好,也有些芬兰味道了。得夸夸他才行。”

提诺将最后一块鱼馅饼吞入腹中,给靠墙的小盆子添满狗狗粮食,转身撸起袖子走入厨房。

麦粉和面,混入燕麦。提诺笨拙地摆弄着眼前的面团,脸上不可避免地再次沾上面粉。一旁的机器瓮声煮着咖啡,烧好的热水中泡着一罐鲜牛奶。提诺抬臂擦了擦汗,将面团放入烤炉,他才松了口气,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在解冻的瑞典肉丸上抹些香料,放入烤箱。

提诺看着眼前简单的早餐不免撇嘴。他想起从前一直是贝瓦尔德做早餐,简单的一道瑞典肉丸,花样翻新,每天都有不同的味道,彼得向学校里的伙伴炫耀自家老爸,总要添油加醋地形容每天的早餐是多么酷,多么棒。于是提诺便心痒痒地提出要亲自下厨,结果比亚瑟·柯克兰好不到哪去:要么面包硬的像石头,要么寡淡无味。甚至把肉丸烤得黑乎乎的。彼得看第一眼便夸张地干呕,大叫。贝瓦尔德面上的神情格外恐怖,但还是生硬又努力地开口安慰:第一次做已经非常好了,虽然食物的样子不是很好看。

贝瓦尔德绷着脸,将那一堆失败品一点一点吃掉,甚至强迫彼得也吃了几口。后者大声抗议,声称要是再吃一口,就立马从楼顶跳下去。虽然假惺惺的赞美贝瓦尔德实在说不出口,但依然表示乐意品尝他的下一次下厨成果,并随时乐意当提诺的厨艺老师。

提诺也不傻,当然比亚瑟·柯克兰清楚自己做的早餐有多么糟糕。望着贝瓦尔德强行不露出难受样子的脸色羞愧得不得了。他只好搬出自己唯一擅长,也是唯一胜过贝瓦尔德的一道菜——白鳟鱼馅饼来挽回自己的面子。

好吧,提诺这下下定决心要学好厨艺了。他缠着贝瓦尔德教他做早餐,后者自然乐意为之。经过无数次失败和鼓励之后,他终于学会如何不把肉丸烤焦了。虽然和面依旧笨手笨脚,但他现在也在进步呀!

烤箱的提示灯亮起,提诺戴上烘焙手套,小心翼翼地将肉丸和面包取出,浇上洋葱汁,抹上咖喱粉,再配点黄油。虽然没有贝瓦尔德做得地道,但看上去冒着呼呼热气,香料的气味和肉的香甜撞在一块,也足以勾起任何人的食欲了。

“这下他可得承认我的厨艺了。”提诺得意道,“也算是出师的谢礼,嘿!”

 

热气蒸腾的浴室营造了几分桑拿的味道。提诺洗漱完毕,将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取了件毛衣搭牛仔裤换上,简单理了理头发。似乎想起了什么,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又看,敲敲镜面,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一双眼睛吗,有什么特别的?亏他整天盯着看,总吓我一跳......回头得去问问他才行……”

 

 三

送了彼得上学,提诺照常赶去工作。坐在案前时他习惯性把手插入衣兜,果然触到七八颗甘草糖。他捻起一颗轻轻含入口,低头阅读手里的文件。咸味在口中炸开,心情也随融化的糖粒悠然起来。他喜欢在工作时口中衔着糖,于是家里也存了一大堆。贝瓦尔德一向知道他这个癖好,在外出前总会放几粒甘草糖在他衣兜里。虽然不知道贝瓦尔德到底喜不喜欢这玩意儿,但回忆起提诺给他第一次吃甘草糖的表情,答案估计是否定。不过他从没表露出半点反感,于是提诺逐渐地也不怎么留心了。他时而思考,时而在键盘上敲打。当舌尖糖果融尽,他在此将手伸向衣兜,发觉只剩三两粒,突然想起:给贝瓦尔德留一些吧。

提诺知道贝瓦尔德总是希望他能少吃点甘草糖,免得对身体不好。于是开始尝试着戒掉糖瘾,毕竟通常,他总是很听贝瓦尔德的话。

 

 四

提前下班的最好放松方式就是桑拿。提诺格外喜欢护林人的桑拿房,享受芬兰浴时出门就能碰到幽影笼罩的针叶林,树叶间隙透出的童话般的极夜星空,星空投射出沉静的湖泊。森林的北部鲜少有人踏足,所以除了这里的护林人们,这座桑拿房的常客似乎只有提诺和顺带的贝瓦尔德。

只是这座房子今天意外地多了一个不速之客。提诺亲切地跟老护林员打了招呼后,赤身裸体走进桑拿房,自然地找位子坐下,意外地发现角落多了一个此前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下午好。”提诺温声道。

年轻人结结巴巴地用蹩脚的,夹杂着口音的芬兰语回应了。提诺不免注意到他窘迫极了,身上拿毛巾裹得严严实实不愿解下,满脸通红地缩在角落,一双手害臊得不知往哪放。显然是不习惯于芬兰浴开放的洗浴方式。提诺断定他是外地人。

“这小子,”爽朗的老护林人笑着对提诺说,“享受桑拿居要将自己裹起来。说真的,瑞典人就是古板!

瑞典人。提诺恍然,继而换了瑞典语对那位害羞的年轻人道:“moi,很高兴见到你!我会说瑞典语,希望你不要拘谨。”

青年人听见自己的母语似乎放松了许多,却依旧有些忸怩。不过用瑞典语说话一下子流利起来:“嗯……你好,我是个瑞典人,职业是摄影。这是我第一次到芬兰的森林采集素材,结果摁下快门刚抬起头,就一下子迷路了。”

“多大点事,我搜出的迷路家伙比芬兰的湖泊还多得多。”老护林人满不在乎地说,“住在城市的年轻人们心血来潮跑到森林里来追捧罗曼蒂克,头脑发昏连路都不认得了!还得麻烦我们这些老家伙把他们从里头捞出来。”

“也不能这么说,”提诺笑道,“你老人家在森林呆了几十年,哪有一棵树是您不认识的?这怎么能比呢!”

老护林人得意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絮絮叨叨地夸耀着森林的美妙和对自己工作的自豪,话锋一转又转到年轻的瑞典人身上:“我说你小子,享受桑拿就把那愚蠢的毛巾拿下来吧!像你这样的外地人总是宁可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也不肯体会赤身裸体的舒畅感。”

瑞典人一下子又脸红了,“我......我没想到芬兰的桑拿是要脱光衣服的啊......太难为情了......”接着似乎突然反应过来:“您老听得懂瑞典语?”

老护林人满不在乎地靠在墙上:“这有什么,我的表亲就是说瑞典语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哦,还有一个堂嫂,一个远房侄子……”

青年人目瞪口呆:“这么说来,瑞典语和芬兰语是一家人呐!”

正低头摆弄白桦树枝的提诺抿嘴一笑:“其实,我更愿意说瑞典人和芬兰人……”他想了想,又止住了。

“他们怎么?”年轻人好奇地向前倾身,想听下文。

“只是突然想到了我的一个瑞典人朋友,没什么啦。”

老护林人摸摸下巴:“喔,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个整天跟你黏在一块儿的瑞典小伙子去哪了?怎么没一起来?”没等提诺回答,便故作深沉地作出了然的样子,“嘿,我懂了。小俩口吵吵架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就识趣不问那么多啦。”

提诺垂首,微微红了脸。他忙转头向着兴致勃勃听着的年轻人笑道:“你一定没体验过真正的芬兰浴吧?棒极了的桑拿可是不能包裹着身体的!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一屋子暖融融的空气和新鲜的白桦树枝条呢?快脱下来吧!”

护林人来了兴致,大笑道:“快脱吧!在芬兰,只有怪物才会挂着布料蒸桑拿!”他像提诺努努嘴,“喏,像提诺的那个小男友,第一次来桑拿房还不是跟你一样扭扭捏捏?后来啊,后来还不是乖乖地脱光了?都是提诺的功劳,我还记得他三两下将他扒光的样子,啧啧,够威猛的!”

青年人不明白什么叫“桦树枝”,却明白“扒光“的意思。想想面前笑容温和的金发青年很有可能一把将他扒光,吓得连忙将身上的毛巾全丢在一边。比起别人来,还是自己脱来得舒服……

提诺走过去,将白桦树枝轻轻拍打在他身上。看着青年人一副腼腆样子,不由得想起另一个瑞典人。第一次蒸桑拿时简直将自己扭成了一根麻花,给了自己好长一段时间的乐子。提诺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喃喃自语:“这么腼腆羞涩啊……”

 

 五

学校大门总算吐出了蹦蹦跳跳的彼得。他满眼放光,兴高采烈地飞扑过来抱住提诺的手臂,嚷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真是太棒了!”彼得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不过,既然伟大的我已经十二岁了,完全可以不用麻烦你,我走自己回家。”

“怎么,伟大的彼得要独立起来了?这是好事,当然没问题。”提诺笑盈盈地说,“不过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彼得罕见地踌躇了,半天才支吾道:“这个……想买些东西......哎不就是想让你轻松一些嘛。对嘛,妈妈?”

提诺转头,刮了刮彼得的鼻子,恼道:“嗳,我都说了多少次不要叫妈妈,你还是不听话吗?”

彼得瘪了瘪嘴,不服气道:“那不然叫什么?爸爸?”

提诺摇头:“这也不行。”见彼得不停地扮鬼脸,提诺道:“我不让你叫我妈妈,首先因为我是男人,其次,我还不敢声称自己具有母亲的伟大。而我不让你叫我爸爸,这是因为,”他顿住,认真地看着彼得的眼睛,“你只有,也只能有一个爸爸。我怎么能取代你亲爱的爸爸呢?哎呀,我想今晚你应该给他道个歉才行。”他又笑起来,顺手抚了抚彼得的头发。

彼得收起鬼脸,看上去颇为不满:“好吧,我听懂了。虽然你是伟大的彼得心中最可爱的妈妈,但我只能叫你提诺咯。”他仰头,又调皮地龇起牙:“爸爸肯定不会怪我的。因为就是他让我叫你妈妈的呀!”

 

 六

彼得刚把书包放下就带着花鸡蛋出去玩了,当然还不忘央求提诺也一同出去。提诺自然欣然应允。

花园里的嬉笑声一刻不停地飘荡。提诺含笑望着,跑前跑后帮忙捡拾飞碟。当他向彼得展示花鸡蛋倒立的好把戏之后,男孩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

“太酷了,提诺!”彼得快活地抱着花鸡蛋转圈,“能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吗?求你了!”

“这个应该问你爸爸,”提诺捏捏他的脸,“而现在,你的任务是回到屋子里并且完成你的作业。”

彼得显然有些念念不舍,但还是放下怀里的花鸡蛋,拍拍它的头并道“好好玩”,一蹦一跳地回到房子里。待到男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梯上,提诺蹲下,向花鸡蛋张开手臂,笑道:“花鸡蛋,过来!”

在草丛上打滚的雪球一骨碌站起来,雪球长着两只黑黑的小眼睛,快活地、蹦跳着跑过来,钻进提诺的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好了,你这个小捣蛋鬼。”提诺咯咯笑着,用手揉搓它的软毛。花鸡蛋似乎还没尽兴,它还想用其他办法表达它的快活心情,又是追逐尾巴,又是作揖,又是倒立。逗得提诺笑得喘不过气来。

天知道贝瓦尔德用了什么法子,狗狗们在他手里总能学会不同的花样。就像他的远亲路德维希——他们家的人对狗狗总有一番讲究。

“告诉我吧,花鸡蛋。”提诺将下巴搁在雪球的脑袋上,“他究竟对你用了什么魔法?他总是不肯告诉我。也就你会告诉我了......”

 

 七

芬兰人都不会凭天空的颜色判断时间。尽管还早得很,外面就已归于暗夜。不用看备忘录,提诺清楚地记得今晚是难得与其余四个同伴聚会的日子——还是平安夜。

于是提诺事先拉着彼得唠唠叨叨,嘱咐他独自在家应该怎么做,如何热好饭菜,几点上床睡觉。而彼得关心的话题只有一个:“今晚是平安夜!”他大声嚷嚷,“圣诞老人会给我送礼物吗?会吗?他会从烟囱进来吗?”

“哦,当然!”提诺大声说,“你可是伟大的彼得!圣诞老人会满足你的。”

再三保证之后,彼得终于满意地钻回房间。提诺走进厨房,准备彼得的晚餐。

炖土豆要等上一会,提诺坐在厨房椅上,盯着火苗发呆。火上的铁锅慢慢溢出香味来,暖橘色的顶灯照出几分绵长的气息。

 

 八

提诺在酒馆的时候,四个同伴都还没来。他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本想要一瓶伏特加,想了想还是换成了白兰地,斟满酒杯后仰首一饮而尽。一杯接一杯,第七杯落肚后见仍不见人来,不禁暗想是不是自己来早了。

不过独自多喝点也不是坏事。提诺伏在酒馆的木桌上惬意地眯起眼,听着往日播放的摇滚乐换成了亲切而欢快的圣诞颂歌,看桌上摆起一叠叠糖果,积着薄雾的玻璃窗上贴着精致的圣诞贴纸,窗外屋檐下垂着晶莹剔透的冰锥,天花板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荧光彩球,同暖气、暗黄的灯光一起把昏暗的小酒馆衬得温馨可爱了。平安夜酒馆里的人们诚然不多,但都约好了似的换上了一副好心情。性情古怪的老板也哼起了圣诞小曲,在柜台前一遍一遍擦拭他的玻璃杯。

“圣诞快乐,提诺。”老板远远地冲他吼道,扬了扬手里的抹布,“再来几瓶?”

提诺向他微笑并拒绝了。他可不想在朋友之前就喝得烂醉,尤其是在贝瓦尔德面前——指不定他的脸会黑成什么样。几年前的圣诞节,他俩一同来这儿小酌,酒馆里的人们欢庆节日,相互敬酒。贝瓦尔德因天生的不善面孔令人们敬而远之,爱笑的提诺成了搭讪的好对象。提诺至今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笑着将一杯接一杯地将别人敬来的酒灌下,贝瓦尔德的脸又是如何一点又一点地黑下去,到最后把老板的孙子吓哭。当提诺再次将酒杯贴近嘴唇时,贝瓦尔德一把将杯子夺下,挡在他身前面色不善地转向接踵而来的敬酒人们道:“内人酒满了,剩下的我代他喝。”

提诺再也没沾到一滴酒。倒是贝瓦尔德板着脸接下了剩余的酒,面上不动如山,眼神却越发涣散,最后斟酒的手都在发抖。

“笨蛋。”提诺暗笑,举起白兰地痛饮一口,凉意透心,“我是喝不醉的啊。”

 

 九

门口的圣诞铃叮当响起,马提亚斯笑嘻嘻地跨进来,卢卡斯紧随其后,当埃米尔也拖着步子赶到的时候,提诺的白兰地刚刚见底。他没有找到更高的身影,心底暗暗闪过一瞬失望。

“芬!来得好早!”马提亚斯拍拍他的肩膀。

“好久才聚一次,当然要来早点。”提诺含笑,“贝瓦尔德迟到了?他好像还是第一次来这么晚。再等等应该很快能到吧?”

马提亚斯犹豫了片刻,张嘴道:“什么呀,芬,你应该知道——嘶,亲友!”

他的亲友将手撑在下巴上,双眼幽幽地望向提诺,“你愿意等,就再等等呗。现在应该是喝酒的时候。”

提诺释然:“也对,咱们好久没见。我真很想说说最近的事儿。“他稍稍一顿,发现没有人迎合一声”嗯“后忙接话,”是该好好喝上几杯。”

阔别多日后的重聚,听亲友倒苦水或是叙叙欢喜事,总是令人愉快。卢卡斯很快就搁下杯子抱臂靠上椅背,马提亚斯与提诺轮番拼酒,空酒瓶逐渐堆满空木桌。埃米尔抱着他的果汁,幽怨地逗弄那只名叫帕芬的海鹦。

“干杯吧,干杯!现在应该干杯!”马提亚斯醉眼朦胧地嚷道,卢卡斯把他按回座位,”贝瓦尔德不回来,咱们照样庆祝圣诞——哼,他不来我还少一份子钱呢!该死!“

提诺一下子茫然起来:“再等等吧,或许是路上耽搁了?没有贝瓦尔德可不算数啊!少了一个人,那......哪能叫干杯呢?”

“别等了,你今晚有事。”卢卡斯道,“要不是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否则也不会选这时候聚会妨碍你。”

埃米尔冷冷一瞥:”我倒很想知道你们要用多少年才能进入正题。“

提诺微略垂首,吞吐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他一起庆祝平安夜。”

“没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马提亚斯嘟囔道,“他这次不来,那就下次,下次再不来,我拎着斧子找他不就得了。”

五只倒满威士忌的酒杯碰撞到一块,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么,”马提亚斯张开双臂,用夸张而激昂的深情语调大声道,“祝亲爱的亲友,艾斯,还有芬平安夜好梦!圣诞节快乐!今年也充满希望!”

卢卡斯轻抿一口威士忌:“新年的钟还没敲。”

“没关系!”马提亚斯满不在乎地向北方举起酒杯,“以及祝没来得及到场的混蛋——不好意思——贝瓦尔德,好兄弟,圣诞快乐!愿他在金伦加一如既往过得愉快。”

“瞎说什么呢,我想他一定在回来的路上。”提诺咧嘴笑着。卢卡斯和埃米尔也向北方举起酒杯。

“圣诞快乐。”他们低低地念道,将烈酒一饮而尽。

沉寂了一会,埃米尔对提诺漫不经心道:“说实在,芬。我不是很明白你们大人们——不好意思,但你们确实比我大很多。你们说话总喜欢绕着弯子说,永远不到正点。要是换做我才不会半天扯东扯西,虽然话语不太好听。”

“艾斯,你在说什么?”

埃米尔向他哥哥耸肩:“没什么。”他转向提诺喝得通红的脸,“我今晚直戳了当说话才不是因为我不想说,还不是因为卢卡斯贿赂我,不让我说。”

提诺笑道:“他贿赂了你什么?”

“一杯威士忌。”埃米尔闷声道,将手里的酒往嘴里一倒,白皙的脸颊顿时烧起红色,“总算让我喝酒了,而不是该死的果汁。不过今天确实是应该喝酒的日子——重要日子。”

大约十一点,提诺觉得该回去了,便笑着向同伴道别。卢卡斯拉住他的手臂问:”提诺,有没有人跟你说,你的话少了很多?“

提诺愣了一瞬。

卢卡斯的眼睛依旧毫无感情色彩:“只是说一声:该洗个冷水澡清醒清醒了,芬。你喝得太多,醉得太久,太厉害了。”

“好。”依旧是笑。

 

 十

彼得从床上爬起来,冲门厅见怪不怪的花鸡蛋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贝瓦尔德和提诺的房间,却发现双人大床上空空如也。

“妈妈还不回来,这也太晚了。”彼得抱怨道,放开手脚将叠好的被子打开,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翻出一个折角。大床的主人只要稍稍动手,就能轻松地躺进温暖的被窝。

他跑进厨房,从冰箱角落取出放学时偷偷绕路在面包店买的白鳟鱼馅饼。面包店的大叔每天都给他预留一份,还能打个折扣。他将馅饼放入定时烤箱,校准时间,然后打了个哈欠。

他突然顿住了,瞪大眼睛。他看到墙上挂着相框里的照片,爸爸严肃又轻松地看着自己。彼得挺起自己的胸脯,冲照片大声道:“爸爸,圣诞快乐!我干得还不错吧?”

 

 十一

提诺将鞋底的冰晶刮去,走进自家的储藏室。托贝瓦尔德的福,这里比别人的仓库整齐多了。他走到尽头,从柜子里抱出一个庞大的白色玩偶。“姆明。”他亲切地叫它,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它第一次出现在提诺眼前是多久以前了?六年?七年?总之当贝瓦尔德一手抱着姆明,一手抱着铃兰花束,红着脸局促不安地问自己是否能与他过一辈子时,提诺就什么也不记得了——管他的,就算是用屁股思考也是同一个答案:愿意!愿意!愿意!

可爱的、顽皮的、善解人意的精灵姆明!它最能证明房子里的两个人是如何将将手牵在一起,心靠在一起,又亲眼看见当蹦蹦跳跳的小彼得跨进来时,给房子带来了多少快乐。没有谁比姆明更清楚这个家的幸福,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讲,善良的精灵姆明给他,给贝瓦尔德,给彼得带来了家庭的幸福!

提诺轻手轻脚地走进彼得的房间。进入尾声的平安夜异常宁静,他俯首看彼得沉沉的睡颜。他发现了彼得两边脸颊淡淡的湿痕,发现了枕套上一圈被打湿的深色,但嘴角却倔强地勾起大大的弧度,不禁猜想他在做怎样天真、勇敢而伟大的梦。提诺小心翼翼地将白色玩偶放在彼得的床头,用手指揩去他脸上的湿润,然后弯下腰去亲吻男孩的额头。

“圣诞快乐,亲爱的好孩子,伟大的彼得。”

他转身,再次走出了房子,踏进黯淡的月光。

 

 十二

“贝瓦尔德!”提诺欣喜地冲他笑,眯起眼辨认出那个模糊的影子,匆匆向前跑。靴子在雪地上留下一深一浅的鞋印。“你到底去哪了?我一直在等你!”

贝瓦尔德向他张开手,眼镜擦得程亮,嘴角隐约含着笑意。“我一直在。”低沉的嗓音从嘴唇里吐出来,在飘雪中显得虚虚幻幻。

提诺仰头冲他绽开一个笑,跑近了几步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你知道吗?马提亚斯他们没等你来就干杯了。可是没有你怎么能叫庆祝圣诞呢?早知道多等你一会了,真遗憾!对了,你一定不知道彼得在学校认识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他絮絮叨叨地讲,大大小小的事情不论喜怒哀惧,或是以前的,或是现今的,颠三倒四,如流水般倾吐出来,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俩肩并肩靠着坐在雪地上。提诺的声音如欢快的精灵跳动,穿插在中间的还有大地般的、沉稳的应和。贝瓦尔德静静听着,湖水般沉静的双眼饱含温柔地看着提诺。星空映着雪地上皑皑的白光,皑皑的白光映着远处房屋橘色的灯光,星光、雪光与灯光,在贝瓦尔德身后朦胧地晕在一起,淡淡地透过。提诺注视他始终柔和的眼睛,他一刻也不想挪开。贝瓦尔德话不多,但提诺不要激昂的回答。他只要碰见对方的瞳孔,就能读懂他的深情的心。

“你喝太多了。”贝瓦尔德突然说,“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没关系的,我不是有你吗?你可以监督我,对吧!你不是说过能帮我盖被子吗?”他傻笑了一会,忽而叹道:“真好。跟你在一起,跟你说话。贝瓦尔德!有你在的一切总是那么美好。贝瓦尔德!”

贝瓦尔德依然是沉默的,不过嘴角的笑意抚平了。周遭的白光、橘光更加刺眼,迷离地流动,交融,掩住了他的表情,看不真切。良久,他开口了,声音像在地心深处传来:“如果我不在呢。芬?”

提诺睁开眼,努力想在斑驳的光影中看清他的脸,却发现他的身影开始虚幻,慢慢破碎,融入细碎的飞雪中,飘荡,远去,消失不见。提诺伸出手去拉,抓到两片细小的雪花,在掌心挣扎了一下,融化不见。雪地仍然是雪地,星空仍然是星空,灯光仍然缓慢地闪动。

漫天大雪飞舞,落在提诺头顶,肩上,腿上,睫毛上。他伸出袖子去拂。

“如果你不在了,我还不是照以前那样过。”提诺靠住石碑,伸出手指一点一点抚过身前的石碑,最后停在“12.25”的刻字上。他抽回手指揉揉眼睛。他确实喝多了,脑袋里一片昏沉,内心如同火烧,也许是酒气上涌,周身冷得不行。

揉着揉着,手指上渐渐多了几滴温热。提诺慌忙拭去,连声冲石碑道:“抱歉,抱歉,贝瓦尔德!实在有些忍不住......但是,”

“我有听你的话,我有好好地,幸福地过日子。我每天都很开心。”

提诺知道为什么贝瓦尔德喜欢盯着自己的眼睛。因为那对紫水晶里总是装满快要溢出来的愉快,仿佛要将自己的喜悦全部倾诉出来。贝瓦尔德爱快活的提诺,爱他的笑。只要提诺高兴,他就会满足。所以他用尽全力守住提诺的欢喜,所以直到最后,他说的话也是如此。

“提诺,不要哭。好好活着。”

提诺微微眯眼回味,一字一字地悄声呢喃:“我活得很好,就像你在的时候一样。”

整整三百六十五天,没掉过一滴眼泪,没说过一句抱怨。他还是开怀地笑,温和地笑,甚至比以往更多。话并没有变少,而是全都说给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带着痛苦,去寻找逝者所愿的希望和欢喜,继续一步步向前走。

似有若无的圣诞颂歌忽然停了,远处一阵喧嚣。绚烂而灼热的色彩如花一般在黑幕中绽开,明明灭灭。一声洪亮的钟声响起,在空气中一遍遍回荡,接着又一声,又一声。新年的钟声快活地回荡,冲破大雪传到每一个角落,唯恐某些醉得厉害的人不知道它的存在。

提诺听了一会,看了一会,直到极致的繁华慢慢从瞳孔里消退。他笑得明朗,扭过头,将嘴唇虔诚地贴在“贝瓦尔德”的刻字上。

“Merry Christmas Mr. Oxenstierna.”


===end===


对,这还是那篇被迫解禁的烂尾本子的文。我已经不想再骂人了。

挺甜的对吗?我相信这篇文大部分都是糖。只有结尾刀了那么一点点而已,相信我。

至于老贝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就是纯粹为了写死他而写他死。

还有提诺不是精神错乱的鳏夫(?),他清醒的很。在酒馆跟丁诺冰喝酒那段胡言乱语其实是喝醉了。

还是请不要冷淡,评论区尽情日,讨论剧情它不香吗(划重点)

再次宣传那篇合作ABO,请不要嫌我烦


配套插图链接在此 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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